大家或许还记得《三国演义》中华佗欲为头痛难忍的曹操“开颅取风涎”的情节，当时“开颅”这一想法被生性多疑的曹操认为是蓄意谋害，并最终导致华佗命丧黄泉。虽然这只是文学作品中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但却生动地展现了在古代，开颅手术是多么超乎想象、令人恐惧的概念。
殊不知，在遥远的真正远古时期，人们其实就已经在颅骨钻孔方面展开了探索。1873年，在法国洛泽尔的山谷间，乡村医生皮埃尔·普鲁尼埃（1828-1893）惊人地发现了来自新石器时代（公元前8000至3000年）的钻孔颅骨。这一发现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人们对神经学历史的强烈兴趣。
几乎在同一时期，美国考古学家以法莲·斯奎尔（1872-1888）将他人赠予的一个来自大型秘鲁印加人墓地的钻孔颅骨，带给了彼时欧洲人类颅骨学顶尖权威人士、巴黎大学病理解剖学与临床外科学教授保罗·布罗卡（1824-1880，以定位Broca区而闻名），让其一探究竟。经过布罗卡教授确认，这个颅骨钻孔可能并非受伤所致，而是钻孔手术的结果，而且这颗颅骨的主人似乎在术后还存活了一段时间。
后来，众多欧洲国家相继在各自的土地上发现了来自新石器时代的钻孔颅骨，表明早在远古时代，人们已经能够成功进行颅骨钻孔。无独有偶，在中国、日本和阿富汗等地，考古人员也陆续发现了类似的标本。这些发现如同拼图的关键碎片，不断填补空白，让神秘的古代颅骨钻孔的地理分布愈发完整，也为后续研究提供了更多线索。
以法莲·斯奎尔所获颅骨
这个距今9500年历史的头骨，发掘于土耳其卡帕多西亚地区Asikli Hoyuk遗址，可能是迄今发现最早的环钻术证据
2001年，在我国山东省大汶口发现了史前完整的颅骨圆形钻孔化石，将中国最早的神经外科手术追溯到5000年前
在这些古老的颅骨上，大多数只有单个钻孔，但偶尔也会出现多个钻孔的情况。钻孔的形状通常为圆形或椭圆形，直径最大可达4至5厘米。那么，古代时期的人们为什么要在颅骨钻孔？钻孔工具、麻醉方式、颅骨固定的问题又如何解决？这些疑惑就像一团迷雾，笼罩着我们对颅骨钻孔的探索之路。
在对古代颅骨钻孔原因的探索中，医学因素是早期研究关注的重点。有学者推测，新石器时代的人们进行颅骨钻孔或许源于医学目的。从考古发现来看，钻孔的野猪和牛颅骨暗示着当时的人们很可能先在动物颅骨上练习钻孔技巧，为在人体颅骨上操作积累经验。而西方医学的奠基之作《希波克拉底文集》更是为这一推测提供了佐证。书中明确提到：“如果（颅骨）骨折，并出现裂缝性骨折，那就很危险。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钻孔，以防止脓液从骨折处流入并感染脑膜；因为在这个狭窄的部位，脓液能流进去却流不出来，这会引发痛苦和精神错乱。”
在实际出土的颅骨上，骨折线的发现进一步强化了医学治疗说。当人们在这些颅骨上看到骨折线时，很容易推测钻孔可能是在头部受伤后进行的。在当时的医疗认知下，颅骨钻孔极有可能作为一种治疗手段，承载着让濒死之人重获生机的希望。不仅如此，从一些颅骨的处理细节中，还能发现古代人的医疗智慧。部分颅骨缺损处用金箔填充，有的伤口两侧头发被系起以使头皮边缘贴合，更有像来自秘鲁帕拉卡斯的古代颅骨，钻孔伤口处覆盖着一大块卷棉敷料。而且，令人惊叹的是，这些古老颅骨很少有感染或骨髓炎的迹象，这意味着远古时期的人们或许已经掌握了无菌手术的概念，只是这项先进的技术在中世纪不幸失传了。
随着历史的演进，时间来到中世纪的欧洲，颅骨钻孔的原因变得更为复杂多样，并且与当时的文化紧密相连。在这一时期，颅骨钻孔不再仅仅局限于医学用途。例如，据文献记载，匈牙利人会在人去世后进行仪式性钻孔，这种行为背后蕴含着独特的文化意义。
而根据一项2011年发表的西班牙案例研究（doi：10.1537/ase.100913），从前颅骨钻孔的原因涵盖了多个领域。从魔法或宗教层面来看，人们可能认为钻孔能够帮助驱除邪祟、赶走恶魔；在社会文化方面，钻孔被用作一种成人礼，或是让普通人化身战士的特殊仪式。当然，医学治疗依然是不容忽视的原因之一，用于治疗肿瘤、抽搐、癫痫、偏头痛、意识丧失以及行为变化等病症，也包括像颅骨骨折这类创伤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近期多项调查也为我们揭示了许多关于秘鲁印加地区的颅骨钻孔新线索。《颅骨之孔：钻孔术的艺术与考古学》一书的作者、人类学家约翰·韦拉诺（John Verano）在接受《国家地理》杂志采访时提出，从前的印加人很可能是偶然间开始施行钻孔术的，但在实践过程中，他们发现这是一种可以挽救生命的有效医疗手段。“他们很早就认识到，这是一种可以挽救生命的疗法。我们有大量证据表明，施行颅骨钻孔并不是为了提高意识，也不是单纯的仪式，而是与严重头部受伤，尤其是颅骨骨折的患者有关。”
《取出疯狂之石》（耶罗尼米斯·博斯，15世纪末）
时至今日，古代颅骨钻孔仍笼罩着重重迷雾，无数谜题亟待破解。尽管我们已经通过各种研究取得了一定进展，但每一个新发现似乎又引出更多未知。然而毋庸置疑的是，这些神秘的颅骨钻孔是远古时代馈赠的珍贵遗产。它们穿越漫长岁月，静静地诉说着被遗忘的神经外科历史，等待着我们去揭开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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