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8月18日发布 | 587阅读

如果霍金是医生,他会如何向颅内​动脉瘤发问?

卢旺盛

北京天坛普华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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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总有一些“杞人忧天”的时刻。《十问:霍金沉思录》,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这十个问题是他一生的追问,是他对世界、人类的存在与发展而提出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本身就很值得思考,我们可以将它缩小到疾病领域,我们如何面对我们的身体,如何面对疾病,或者再缩小至颅内动脉瘤,提炼出“颅内动脉瘤五问”,作为医生、患者或者大众,我们如何面对它,如何理解它以及它所连接的广阔世界。


以下是一个医疗工作者对“颅内动脉瘤五问”作出的回答。

一、
颅内动脉瘤存在吗?

上帝存在吗?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对于事物的存在,人们一直在追问,问上帝、问生命之神在哪里?生命的诞生和人类的进化,偶然性与必然性,很难回答。


颅内动脉瘤存在吗?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但有时却很复杂,颅内动脉瘤存在也一样被人怀疑。


公元130年希腊解剖学家、内科医生盖伦(Galen)通过尸检首次发现颅内动脉瘤,在之前人类就认为这个疾病不存在。当我们作为健康人被偶然发现患有颅内动脉瘤时,第一反应是“这是真的吗?”,从不接受到接受的过程有时还很长,无症状颅内动脉瘤如一个孤儿没人认领。而当颅内出血被追溯原因时,颅内动脉瘤的存在就显得合理得多,否认颅内动脉瘤的存在就显得很荒谬。


颅内动脉瘤是颅内动脉上的一个异常突起,它的尺度标准是什么?3mm或者更小?正常血管到颅内动脉瘤的形成,一定是一个渐变的过程,由小到大。我们一般将标准定义为3mm,这个标准是固定的吗?1mm的突出就不是动脉瘤?临床上很难用一句话说清,如果有症状我们的标准是放低的。为什么会有两个标准?因为我们大脑更偏爱逻辑结构完整的东西,当将它与出血症状联系起来时,标准是独特的。


如果没有体检,人群中的颅内动脉瘤存在很多是不被发现或者说是隐性存在的,对当事人来说动脉瘤就是不存在。没有发现,就没有“存在”,这是我们大多数人的逻辑。如果这个客观存在的动脉瘤不破裂,不表现出症状,我们也就默认它的不存在,无视、假装就真的成了事实。事实上这种概率还很大,7%的人群患病率,但动脉瘤的年破裂率只有1-2%。


如果这个只有7%的动脉瘤发生破裂,那就是中彩了,天上掉馅饼,就只好自认倒霉喽,或者庆幸又通过医生的努力成功治愈了,成为不幸中的万幸,锦锂再现!其实这种破裂后完全不留后遗症的治愈病例在现实中只占30-40%。


对于疾病,人类发展大多沿袭这样的思路,早期也只治疗显性疾病,而当今开始关注隐性疾病,注重治未病;其实疾病本身与健康身体相伴随,如哪吒与敖丙,魔丸和灵珠,是事物的两极或两个方面,其本身可能是统一的。其实很多疾病均是这样,隐性疾病慢慢地浮出水面,让我们明白隐性疾病与显性疾病并无绝对的界限,这是我们认识世界的另一层面。

二、
颅内动脉瘤从何而来?

小区保安经常问我们的问题是:你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这更象一个哲学问题。一切如何开始?其实生命在轮回中。人既如此,万物皆然。个人生命的肇始只是轮回中的一个点。那么,颅内动脉瘤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似乎更具体,更容易回答,但不尽然。对疾病的认知,我们知道颅内动脉瘤的发生有两个:

01

因为基因的缺陷而导致先天异常;

02

因为后天的血管壁炎症、动脉硬化加重,加上血流动力学因素,而导致动脉瘤的发生。


我想这并不能完全概括发生学的全貌,悲观地看,一切科学的探索仍然是瞎子摸象,我们对真相的了解永远是不足的,但在这之前,我们仍然只能依照我们了解的知识来理解它,并以此为思考的起点,再慢慢生发。


我们可以做基因的筛查,了解是否存在颅内动脉瘤易感基因,但这些基因数据仍然只能解释部分的发生,事实上先天基因与后天环境相互作用才能发挥作用。基因这方面,只有当我们目前对基因可以进行操作、干预时,它的重要性才会被凸显,随着基因剪刀CRISPR的技术迭代,会慢慢成为现实。


人类更多的关注是我们目前能干预的现实,就是珍惜当下。我们更多的是关注后天因素或继发因素,比如血压波动、动脉硬化进展、颅内血流动力学的异常,对颅内动脉瘤生长和破裂的影响,因此注意控制血压、戒烟、防治动脉硬化,纠正血流动力学异常(血流导向治疗取代栓塞治疗成为一种趋势)是目前我们所能提前干预的。


三、
我们能预测动脉瘤的未来吗?

对人类未来的预测,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但对有限的现实人生,预测未来是有意义的,这一点不容置疑。颅内动脉瘤的未来?预后是什么?转归何处?


颅内动脉瘤的预后千差万别,自愈、静息、生长和破裂等,其中自愈是极少数,静息不变化是大多数,这两者都不需要特殊处理;而生长和破裂则有潜在风险,需要我们严阵以待,积极处理,改变自然病程。


这里关键点就是对颅内动脉瘤的破裂风险判断,我们目前的理解大致有这样几点:动脉瘤大小、部位、形态、SAH出血病史,更详细的包括:动脉瘤的形态,动脉瘤壁的渗透性(提示瘤壁炎症进展情况)、血流动力学分析。对于形态,不规则、分叶状、子囊、瘤体长度与瘤颈宽径比(长宽比,纵横比,aspect ratio,AR)大于1.6、尺寸比(瘤体直径与载瘤动脉直径之比,size ratio,SR)大于2,提示高破裂风险,而相对规则的囊状则提示低破裂风险;有人用CFD来进行模拟分析,计算WSS和OSI值,结合4D-FLOW分析,这是从力学上进行分析,也是一种可取的探索方式。


如果判断破裂风险较高,我们就需要采用积极外科干预。其方式又分两种:开颅夹闭和介入栓塞。二者各有优缺点,这要取决于医生、病变、医院设备和材料三者间的匹配,匹配度越高效果越好,同时在手术风险与疾病自然风险之间做到最佳平衡。好医生、合适的病人,恰当的技术,医患互信后才能产生最好的效果。


更远的未来将是一个无创的时代,生物治疗将主导一切。一切疾病将化于无形之中,在日常的管理之中,自愈将成为一种主要的转归。这是未来,也是现实。



四、
AI诊疗动脉瘤,会超过医生吗?

从整体上,人工智能会不会超过我们人类?这个问题千人千面;有人说会,而且时间不会太久;也有人说不会,或者时间还会很久。若就智慧的发达而言,人工智能优化的速度远快于人类进化。人工智能发达到一定程度,就会摆脱工具性,成为一种自主智力。但这不意味着人工智能机器人作为一种生命体,整体上超越人类。作为“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理论上,人类有可能较长时期主宰地球,但仅仅是理论上,客观的威胁一直存在,而且愈来愈近。目前大多数观点认为,人工智能在一段时间内将作为人类医生助手而存在。


在颅内动脉瘤诊疗方面这相对单一的任务面前,人工智能应该走得更远。借助大数据和深度学习理论,建立起来的人工智能,在颅内动脉瘤诊断方面,可以通过临床数据、影像资料的自动分析得出智能诊断,形态学方面的精准自动测量,动态随访观察,动脉瘤破裂风险分析可以更准确;而针对颅内动脉瘤的治疗进行个性化的判断,治疗决策、手术规划、手术辅助、耗材选择、手术风险预测、术后预后判断,甚至手术机器人的直接应用,这些都是人工智能的重要应用范围。


人工智能、机器人诊疗将形成平台技术,对疾病和健康的各个方面形成广泛覆盖。

五、
我们如何塑造未来?


其实对于疾病,或者对于颅内动脉瘤的了解与处理,我们可能很难完全理解并彻底治愈,有关颅内动脉瘤的一切将永远是我们一直关注的问题。我们永远不能说我们已经完全了解了这个疾病,因为认知存在边界,当了解越多时边界越大(未知越多,更加谨慎,而不是无知者无畏)。我们面对疾病会有一筹莫展的时刻,我们必须承认动脉瘤领域也有黑洞的存在。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要积极地面对疾病,包括面对颅内动脉瘤。因为我们人类,才是我们自己的主宰,我的命运我自己主宰。


“塑造”一词,充满了人性的善意与乐观。“记住仰望星空,而非注目脚下。尝试理解你所看到的,并追寻宇宙存在的原因。保持好奇心。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总有一些事情你可以做到并取得成功。重要的是你不要放弃。释放你的想象力,塑造未来。”这是霍金的对世界未来的看法。


对于疾病,我们也应该怀抱同样的态度。即要仰望星空,又要脚踏实地。对疾病,我们要保持好奇心,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疾病,同时更要关心这个疾病的载体本身---人。人是一个复合的存在,有健康也就有疾病。对于颅内动脉瘤的羁患者而言,选择患病可能不由我们,但如何早期预防它,如何管理、或早期处理却由我们自己做主。


人的寿命是在不断地增长,显见的原因与我们处理疾病的能力提高有关,同时与预防措施和早期处理有关。对于其它疾病,也是如此。


人类终将一个个地对各种疾病发起攻击,最终会慢慢地将可治愈疾病谱不断地扩大,同时人的寿命也得以不停增加,这就是人类面对疾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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